讲述表里山河的辉煌文明

明温

山西临汾，我的家乡。

这里是襟带河汾肥沃丰饶的土地，这里有成千上万勤劳纯朴的人民。我 16 岁离开赴京城求学，20 岁毕业重返故里从事考古，一眨眼 30 多个春秋过去了，盘点一下 " 成绩单 "，对家乡的文博事业也还算有贡献：我们发现了山西最早的新石器时代文化，即距今 7000 年的 " 枣园文化 "；提出陶寺文化由 " 陶唐氏 " 先民所创造，而有别于夏的考古学文化；提出侯马是晋国晚期都城新田所在地，开辟了战国时期韩赵魏三晋的辉煌；长期关注并多次实地考察过曲沃北赵晋侯墓地、翼城大河口霸国墓地、隰县瓦窑堡春秋墓地、侯马虒祁和襄汾陶寺北晋国墓地……

春夏秋冬，阴阳寒暑，一路收获，一路奔忙：草长莺飞的初春发掘浮山桥北探商周先国墓地，骄阳似火的盛夏勘察乡宁内阳塬春秋墓地，硕果飘香的金秋调查古县茶坊战国墓地，漫天飞雪的寒冬清理蒲县曹家庄西汉匈奴墓葬；聆听丁村、柿子滩旧石器时代文化的远古召唤，参与 " 尧都平阳 " 的考古论证，参加过临汾市第三次文物普查工作和第一次全国可移动文物普查……

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在这里留下了浩瀚的文物海洋。临汾 17 个县市区里，不可移动文物 8300 余处，其中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43 处，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72 处，市、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3000 余处，文物藏品近 42 万件，其中三级以上珍贵文物 2847 件套。这里迫切需要建一座大型博物馆。在这里工作过的文博人，念兹在兹，许多年。

终于等到 2015 年，临汾市博物馆竣工了。我成为众多专家学者中的一员，共同筹划博物馆的展陈方案。如何反映临汾盆地对中华古代文明的特殊贡献？如何反映春秋五霸之一的晋国当年 " 天下莫强 " 的气势？如何反映临汾所具有的从黄土高原到华北平原过渡地带的地理优势和交通优势？更为重要的是，如何让临汾市 400 多万人民来到这里就产生自豪感和归属感，从而更加热爱自己的家乡？也就是说，博物馆的展陈能不能让每件文物都讲述临汾的故事，讲出临汾在不同时代的枢纽作用？

展陈的主线最后选定 " 表里山河 "。说到表里山河，任何人都知道是说山西，实际上它首先是指临汾盆地的地貌特征，后来推而广之到了整个山西。黄河、汾河等河流和太行山、吕梁山等山脉互为表里，构成山西省独特的 " 地利 " 优势，临汾市的旧石器、新石器时代、夏商周遗址那么丰富，与之有绝对的关系。至晚在春秋时期，人们就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特点。公元前 628 年，晋楚 " 城濮之战 " 前的晚上，晋文公听到儿童在唱对晋国不利的歌谣便担心不已。足智多谋的大臣子犯对他说：" 战吧 ! 胜了就有称霸诸侯的资本了，败了我们晋国处于表里山河之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晋文公下定决心，最后取得了胜利，被周王赐封为 " 侯伯 "。

临汾，占据表里山河之利，从来都是西北游牧民族通往东南农业区域的拉锯地，刘渊以平阳为都建立后汉起兵灭晋；这里还是金元时期的戏曲中心，平水调和雕版印刷业代表着文化的繁荣；这里还有明初洪洞的 " 大槐树移民 "、清代的平阳商人，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这里更是涌现了大量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以 " 表里山河 " 为主线，展览从古到今分出 " 远古足迹 "" 最早中国 "" 晋霸春秋 "" 千秋平阳 " 四大专题板块，每一个板块都依托坚实的考古和精美的文物独立呈现，同时彼此之间又可以无缝对接。陶寺彩陶、晋式青铜器、铁器、戏曲文物、水陆画、佛造像、晋南砖雕、木版年画等 3000 多件文物，其中等级以上文物 1000 多套，分别代表了不同时代的社会风貌，让人目不暇接。

这些文物曾经沉睡于地下，经过考古人员的考古发掘、保护与修复又曾安静地呆在文物库房中，这一次它们终于各司其职各得其位。

2018 年 9 月 18 日临汾博物馆正式开馆，临汾市有了能与辉煌古代文明相匹配的陈列。我们考古人，倍感欣慰。

《 人民日报 》 ( 2019 年 05 月 11 日 05 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