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体验|“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的学校”，北漂打工者说 ...

中原刚丝

面临孩子渴望知识的眼光，蒲公英中学向他伸出了手。图片 | 蒲公英中学

谢继芳拉着我的手讲她家和蒲公英的故事。从前他们一家人挤在菜地旁暂时搭建的小棚子里，虽蒲公英的学费自制，但照旧负担不起。当他们想让孩子辍学种菜的时间，学校打来电话，让三个孩子都去上学，吃住全免。“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的学校”，谢继芳说着，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体验官 | 邹蕴
腾讯谷雨特约撰稿人，南京大学汗青系硕士，曾任职公益平台中国发展简报   （China Development Brief）
编辑 | 秦旭东
体验项目 | 蒲公英中学
体验时间 | 2018年11月13日至23日
水泥缝里长出的打工子弟学校


11月13日那天，雾霾围城，我在寿宝庄公交站下车，一起往北，大兴团河路正在举行拓宽工程，两旁到处可见铁皮围住的拆改工地。蒲公英中学的新校舍还没有围墙，也被一圈高大的铁皮围住，在团河路上开了一个没有校牌的暂时校门，和四周的工地一起，没入沉沉的土黄色氛围里。

照片摄于11月20日，其时校门上挂上了语文老师张忠源亲笔写的“蒲公英中学”校牌。图片| 邹蕴

进入校区，色彩徐徐鲜活起来。校舍右面的白墙被五彩的掌印填满，一旁用赤色书了“劳动建立创造”六个大字。这是为了怀念11月3到4日蒲公英中学的搬迁运动。一堵镶嵌着彩色玻璃的墙，接着一座六层的讲授楼，每层走廊用粉、绿、黄、紫等差别的糖果色粉刷。在惨淡的气候里远远望去，灯光下照耀的仿佛是一道发光的彩虹。
正值课间，穿着红蓝校服的孩子们在学校各处嬉戏运动。楼梯口站着一个戴眼镜的平头男孩，挂着值日的红袖标，正监视同砚们上下楼梯靠右行。我经过期，他朝我一笑，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老师好”。我正想表明本身不是老师，耳畔又响起几声“老师好”，来自一群与我擦身而过的同砚。

课间嬉戏打闹的孩子们。图片 | 蒲公英中学

为了具体拜望体验这所北京唯一的公益性子打工门生中学，我一连来了很多多少天。15号这天，我陪着李晨阳观光新校舍的时间，他发出一句感叹，“太奢华了。”李晨阳是蒲公英中学2014届的结业生，如今也是学校的志愿者。
我对他的浮夸用词有些惊奇。固然新校舍窗明几净，但由于缺乏资金和时间告急，装修走的是极简风格，很多多少地方还没有修葺。按负责新校舍工程的郑斐老师先容，在包管安全的环境下，既得费钱少又得有创意。

孩子们在新校舍上英语课。图片| 邹蕴

李晨阳笑笑说：“跟老校区比起来固然算奢华啦。”蒲公英中学的老校区原来是一个开关厂的厂房，厥后废弃，院子里长满了蒲公英，乃至水泥缝里都能开出金黄色小花。
2005年，从哈佛大学留学归来的郑洪，和她的同伴们，筹措资金租下这个地方，改造成了北京第一家公益性子的打工子弟学校。学校取名蒲公英，由于这种倔强的植物跟学校将要服务的孩子们一样，从天下各地飘过来，在北京和父母一起积极扎根生存。
把“小地痞”酿成了爱心志愿者


学校起步艰巨，公益学校这件事变其时也没什么人信。郑斐记得2005年刚入职的时间，全校教职工都出动，拿着招生简章，走街串巷地招生”。
学校的大多数物资都是他人捐助而来，条件费力。数学老师焦明丽说，2006年她来口试的时间，其时负责雇用的副校长反复跟她夸大学校条件欠好，盼望她做美意理预备。入职以后的第一个冬天，屋子里没有暖气，老师们穿着大棉服瑟瑟发抖。学校实行室走廊外有一面大玻璃，冬天时日照多，老师们就在走廊里站着备课批作业。

老师们走街串巷，辛劳招生。图片 | 蒲公英中学

比及李晨阳2012年入学的时间，条件已经改善了许多，但暖气照旧不敷，操场坑坑洼洼，彩钢房课堂遇到大雨天就漏水。
固然学校资源匮乏，但多年来蒲公英中学一学期680元的学杂费不停没涨过。炊事费也不外是从2005年的一天6元涨到如今的一天12元。食堂天天提供两菜、一蛋一奶，每周一水果。如许的炊事尺度，靠孩子们缴的那点炊事费远远不敷，剩下端赖捐助。
蒲公英一点点发展，不停劳绩果实。在打工子弟修业不易、上中学尤其困难的北京，13年里，蒲公英中学资助两千多名活动儿童实现了修业梦，而且结果改善喜人。还造就出十几名良好的结业生到外洋留学深造。以2017届的数据为例，孩子们从入学时无一人语数外三科全合格，到结业时67%的人语数外物化五科全及格，此中总分及格率达97%。

九年级的孩子们在上语文课。图片| 邹蕴

李晨阳就是被改变运气的孩子之一。他是个留守儿童，从小跟爷爷奶奶长大，进入蒲公英之前，在河南故乡上到初二了。其时正值芳华反叛期，经常上网、吸烟、打斗。由于偷偷翻围墙上网，被本地一家中学开除，换了一个学校念到初二就弃学了，到北京跟着父母打工。父母劝他继承上学，他到场了蒲公英中学的测验，由于结果太差，重新从月朔开始上。
李晨阳刚来的时间照旧常常打斗、吸烟。有次情节特殊严峻，校长都出头了，他以为又要被开除了。学校却专门为他们这些常常打斗的孩子开了一个爱好小组，让他们一起玩团队游戏，引导他们往精确的方向走。
厥后李晨阳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看着面前这个忸怩成熟的大男孩，完全无法跟当年谁人打斗斗殴的“小地痞”接洽起来。李晨阳厥后结果提拔，初中结业时考入了一所职业学校学习空间计划。
脱离蒲公英后，李晨阳每年都回学校做志愿者，有时间乃至请年假一连来十天做服务。2015年的时间，他勤工俭学拿到第一份工资，就给老师们买了小礼品。如今学校的政教主任、原来李晨阳的体育老师李桐，收到一个小熊挂饰，如今还挂在他的宿舍里。
“蒲公英人”从无到有建立新校舍


比年来，由于种种缘故原由，北京的打工子弟学校纷纷面对搬迁或关停的运气。据《中国活动儿童教诲蓝皮书》数据，2006年时北京共有300所打工子弟学校，而到了2018年，一家公益构造查找到的仍在运营的民办打工子弟学校仅剩102所。
这些渐渐消散的打工子弟学校根本都是小学。蒲公英中学是少少数能给北京打工子弟提供上中学时机的学校了。
李晨阳结业的2014年，因北京新机场建立规划，蒲公英中学操场的一半被划在了拆迁范围内。学校决定搬迁，建立新校舍。郑斐的办公室里放了三大本相册，记载了新校舍从建立到完工的点点滴滴。相册叫做“从无到有”，郑斐对我表明，开工前，没有钱，也没有其他物资，但是要想办法把这个校舍酿成“有”。

老校区大门。图片| 邹蕴

蒲公英是荣幸的，在当局和热心志愿者的和谐下，学校租到了隔壁老三余村的一块地，离原校址只有不到300米的间隔。2015年6月，在许多爱心企业和爱心人士的捐赠和支持下，新校舍破土动工。
工程开始后碰到各种手续上的难关，一位叫张艳鸽的志愿者自动帮助，不厌其烦地做沟通和资助研究方案。由于捐赠资金是渐渐到位的，加上其他缘故原由，本应在2016年底竣工的工程照旧无法按期完成。蒲公英的结业生和志愿者纷纷举措起来，资助学校筹款，新校舍终于在2018年年底前竣工交付了。
在蒲公英中学的官网上，有一段学校运营模式的先容。当局、捐方、门生、家长、老师以及志愿者的“六位一体”，是蒲公英得以生存和发展的至关紧张的缘故原由。
作为一间公益性学校，蒲公英中学70%以上的收入来自捐赠，5%左右来自当局，只有15%左右来自收取的学杂费。根据学校2016年的年度陈诉，当年的志愿者人数达1524人，此中167人来自外洋，服务总时长到达22602小时。
我对于志愿者们的到场格外感爱好。2006年就来这里做志愿者的何敏回想说，她2006年第一次拜访蒲公英的时间，被老师们在走廊站着办公的那一幕所感动。
攀谈中，何敏回想了许多她称之为“洗刷她魂魄”的地方，好比门生们渴望知识、不含杂质的眼神，老师们无微不至的关怀和伴随，志愿者们冷静的付出，蒲公英中学在艰巨情况下为打工子弟创造的学习时机。
比起志愿者这个称呼，他们更乐意称本身为“蒲公英人”。
“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的学校”


蒲公英中学搬家是在11月3日和4日。老师们讨论商定了“幸福大迁移，向幸福出发”的标语。3日一早才7点多，老校区的操场就人山人海了。除了在校师生员工外，还来了126名志愿者、117名家长、36名结业生，尚有不少西席眷属。除了原先附近收废品老夫妇留赠给学校的一辆三轮车外，搬家的工具车辆都是志愿者和家长提供的。

师生、家长和志愿者同心协力搬家。图片 | 蒲公英中学

梁根云（化名）和谢继芳（化名）夫妇提前几天就预备好了，没有去卖菜，一家人来帮学校搬家。他们家孩子多，老五现在在蒲公英中学上学，前面的四个孩子也都是蒲公英中学的结业生。老四如今大兴一所职业学校学烹调，他常常返来学校的食堂帮助。
这对夫妻是河北人，来北京已经24年了，不停在大兴以种菜为生。大女儿上完小学就辍学了。2012年，当年已经16岁的大女儿听说有蒲公英如许的学校，就和刚刚小学结业的弟弟妹妹一起去口试，都被登科。
谢继芳开朗又健谈，拉着我的手倒豆子一样讲着她家和蒲公英的故事。从前他们还住在学校附近，老师去家访，发现一家人挤在菜地旁暂时搭建的小棚子里。固然蒲公英的学费自制，但是她家里照旧有些负担不起。当他们想让孩子放弃回家帮着种菜的时间，学校打来电话，让三个孩子都去上学，吃住全免。
厥后学校还给他们家提供过许多资助。“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的学校”，谢继芳说着，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现在，梁家的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回河北上高中了。三儿子也顺遂上了职高，学的是汽修。搬家那天他也来了，跟着学校的后勤老韩师傅一起做了食堂里放饭盒的木架子。

楼门口的“爱满天下”。图片| 邹蕴

老韩师傅是山东人，年轻时是一名木匠，2008年来的蒲公英。学校搬家期间，他忙得热火朝天。一双巧手不但为孩子们做了饭盒架子，还变废为宝，用废旧的床架子做了脸盆架。将来他还计划用废弃的质料给孩子们做晾衣架。“真是一所爱心学校”，提起蒲公英，他如许评价。5年前，他老伴得了胃癌，学校构造全校的师生为他募捐了几万块钱。
亲身动手创造一个五彩斑斓的家


跟破旧的老校区相比，新校区的条件像在天国。八年级的韦方（化名）最爱的是新校区的暖气，“上学期手冻特锋利，感觉是猪蹄子肿了一样”。可他照旧舍不得老校区，他说那边像是一个温馨的家。
我很明白韦方的想法，第一次去老校区的时间就很喜好。和想象中灰败破旧的厂房差别，老校区随处是色彩。从大门到围墙四壁都是五彩斑斓的镶嵌画，大部门的修建以蓝色为基底，主楼彩虹楼的楼面更是落着斑斓的彩虹雨。

老校区的彩虹楼。图片| 邹蕴

美术老师裴广蕊也是老校区的老实拥趸。她2008年到蒲公英时，华裔艺术家叶蕾蕾正带着全校师生举行“情况改造心灵”工程。老校区的彩色装饰，都是师生们本身的想法、并通过本身的双手实现的。
学校大门和四壁的镶嵌画，大部门是用附近工地捡回的瓷砖，摔碎后一片片粘上去的。彩虹楼原来并没有彩虹，有一次叶蕾蕾发了这栋楼的好坏图片，让孩子们本身计划心中的楼。有一个门生画了歪歪扭扭的彩虹，叶蕾蕾以为特殊好，就构造各人动手一起建立彩虹楼。

孩子们帮助递砖建彩虹楼。图片 | 蒲公英中学

裴广蕊说：“假如都让工人做，门生没有到场，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这种教诲不是立竿见影的，但多年后追念起来，就是一个特殊贵重的影象。”
她的讲授也从中得到开导。课程课本里有一个计划服装的模块，她让孩子们分组计划草图，然后用学校从前网络的废旧质料计划衣服。这个课程大获乐成，厥后在学校艺术节上专门走秀，展示孩子们的创造力。
蒲公英固然条件费力，但是学校非常器重开阔孩子们的视野。9年级的郝璐（化名）7岁时就从河南跟着父母来北京，但从前除了租住的地方，北都城的样子她并不知道。厥后跟着蒲公英的老师同砚，走过了奥林匹克丛林公园、货币博物馆、科技馆、故宫、圆明园、天文馆、古生物博物馆等等地方。她跟我提及这些时，双眼晶晶亮，脸上泛着笑脸。
裴广蕊喜好带孩子们去看城里的各种艺术展览。本年4月份，其时她还怀着孕，带着孩子们从大兴坐公交车又转地铁，到中心美院看徐悲鸿的展览，当日下战书还赶去听了一个音乐会。
有时间为了筹集看展览的门票费用，裴广蕊带着孩子们去义卖。他们把学校收到的一些捐赠物品拿到校门口摆摊卖，“感觉挣钱特殊不轻易”，郝璐说。
“幸福大迁移”后，蒲公英继承出发


“幸福大迁移”竣事后，郑斐照旧很忙。学校刚搬进来，水、电、气各方面都在调试，“一会儿没电了，一会儿停水了，一会这出题目了，一会那欠好用了”。
为了节能省钱，校长构造在周四例会上讨论，老师们提供了许多有创意的想法。之后的每周例会，值周老师都必要统计本周的能源利用环境，以便实时找出题目地点，实时调解对策。

师生同画生命树。图片 | 蒲公英中学

负责政教工作的李桐在操持一个搬家仪式来怀念这次搬家运动，“生存中必要仪式感，这些仪式感能给人带来难忘的回想，带来深刻的印象”。每年的12月，是蒲公英中学的感恩月，李桐还必要筹划感恩教诲的内容。“由于门生不知道这个楼是怎么建起来的，也不知道开销多少钱，会以为这些东西理所应当，当你不知道东西的来源，你大概就不会那么爱惜。这些要通报给全部的师生和家长。”
“幸福大迁移”竣事后，郝璐在日志里记载了学校搬家的过程，此中写到了两个人，一个和她一起笃志擦玻璃的生疏阿姨，“那位阿姨并没有说一声累，我们只是一边谈天，一边干活，聊的都是关于我们学校、门生的题目……”
另一个是她的父亲，“爸爸早起去干活已然很累，下战书又抽时间去帮助。但令我惊奇的是，从前天天回家他都要念叨一句：本日干活可真累，我不想干了！但他帮助后却并未说一句累。”
日志的末端，郝璐写道：“面临任何人，任何事，任何资助你都应该心存感恩。”
如今新校区还没有围墙，学校预备约请家长、老师和孩子们一起来砌。裴广蕊还在家休产假，但她心心念念想着要带门生去把老校区墙上的镶嵌片都弄下来，装点到新校区。
郝璐在告急地预备中考。她的空想是成为一名写出对人类故意义笔墨的作家，然后赢利，捐许多书给学校。这些还比力远，近来可以决定的是，结业后还要回蒲公英，当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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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营 | 袁媛 校对 | 阿犁 统筹 | 刘静